【巍澜】《冥囚》Chapter 8(战俘AU/ABO)

【巍澜】冥囚

CP:沈巍/赵云澜、楚恕之/郭长城

前文链接:1 2 3 4 5 6 7


Chapter 08

     成年鬼王的衣衫根本盖不住少年沈巍的身体,九层山的骚动一经平息,仿佛连冥界的霜天雪地都跟着叹了口气。小鬼王裹在沈巍那满是血渍和污泥的黑袍里,尽管他抿着嘴巴逞强,但到底还是道行太浅耐不住幽冥的寒气,于是晃了晃头打了个喷嚏。赵云澜作势要脱了上衣,却被楚恕之一把摁住了肩膀。尸王的表情囿于风雪,有些模糊不清。他脱下黑色的风衣外套,塞到了赵云澜的手里。

     祝红踩着雪跑过去,原本想苛责赵云澜你是不是缺心眼,好好的神籍不要,偏把那口仙气给别人渡了过去。转念一想,换做是他人濒死,恐怕赵云澜也会这样做,这或许就是昆仑君之所以是昆仑君的原因,他慈悲,他胸纳百川,他冷漠地看着世间万千光阴流转,可胸腔里炙烤灵魂的血性却容不得任何一个生命在他面前枯萎衰败。

    万物之灵气创造了他,仿若那种大慈大悲是埋藏在骨髓里的,与生俱来的心怀。
  
     无论那个濒死之人是沈巍也好,是其他人也罢。
  
     小鬼王悄无声息地跟着众人,他尚且一脸懵懂,一副谁都不熟识的模样,赵云澜把他背起来的时候他眼睛里还有抗拒,可当他在赵云澜后颈腺体处闻到和自己相似的味道时,便又像是失了陌生感,乖乖地趴在了赵云澜的后背上头了,赵云澜精疲力尽,满是胡茬的下巴指了指莽原的尽头:“走吧。”
  
     郭长城被楚恕之抱了起来,祝红和大庆比肩而立,赵云澜站在他们中间,步履蹒跚,还背着一个少年。风雪就快卷得看不清道路,天地之间茫然一片,素裹银妆盖住了忘川源头的血水,盖住了满是幽畜尸体的地面,像是要将所有的脏污洗劫一空。地藏王菩萨站在九层山腰上,双手合十,对着那几个满山风雪中亦步亦趋的背影轻轻鞠了个躬。
    

     这世间善恶生死,不过就是一念之事,多一刻尚早,迟一刻为时已晚,也不知昆仑君渡仙气那一瞬间,究竟是早有打算,还是冥冥之中上天的注定。他既未经思考,之后也并没有扼腕叹息,就好像他生而为人,从来不是什么大荒山圣,又好像他一直是万年不眠的神明,普渡众生,慈悲为怀,从一而终,未曾改变过。
  
     想必那圣光里埋藏的卍字并非佛陀转世,而是这上神的心怀吧,这位赵云澜,即便作为一个凡人,也绝非等闲之辈。
     地藏王菩萨转过身,从雪地里拔出冻僵的脚,佛履上的雪还没有抖落,便又向前迈了一步。

    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人间的模样了。


     小鬼王初转生,他和赵云澜都气息尚弱,厚雪没过了他们的脚踝,赵云澜不敢闭眼,他怕眼睛一闭上,就会寸步难行。沈巍靠在他耳后,呼出些热气,赵云澜的额头上还有暗红色的血迹,他也不说话,眼巴巴地看着,伸出手一点一点把那些干涸的血迹揉开。

    “咱们俩半斤八两,你要是照照镜子就知道了,那脸被血和泥糊得跟小花猫一样。”
  
     沈巍帮他擦脸的动作迟钝了一下,眼睛里有些疑惑,他张了张嘴,又欲言又止地闭上了。
  

       “不认识我啦?”
  赵云澜把他颠起来一下,一脸苦相地打趣:“哎,早知道你是这样的负心汉,我就不救你了。”
  
  小鬼王被赵云澜调戏得耳朵一红,搂着他脖子的手收紧了些,像是怕赵云澜把他丢掉那样往他身上爬了爬,吭哧瘪肚大半天,小小声地憋出来一句:“对不起。”
  那语气,听着连标点符号里都藏着委屈。
  
  这一行人有鬼有妖也有人,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鬼魂。郭长城本来就单薄瘦弱,压根受不住这阴曹地府十万阴气,楚恕之等人倒觉得无所谓,剩下一个赵云澜,背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小沈巍,光着脚,咬着牙关踢着雪。
  
  祝红和大庆都知道鬼见愁那犟劲儿,伸手帮忙被婉拒,好像那啥也不知道的小孩别人摸不得碰不得一样。祝红跟在后头一脸疑惑,大庆也是万年老猫妖了,那小鬼王为昆仑做了多少事他都记得,现在赵云澜巴不得把他塞进口袋里,丝毫风雪都得规避,跟别提别人摸一下了,昆仑君以前还没这么小气,谁知道岁月欺人,岁数越来越大,度量越来越小。
  
  顺着忘川走了不知道多久,赵云澜踏上土地的瞬间,觉得他已经在冰天雪地里暴走了一个世纪。鬼城里头狼藉一片,不太结实的那些小房子有的变成了残垣断壁,鬼魂们飘飘悠悠地在街上走着,有的地方着了火,只不过阴曹地府见不得红光火,所以火焰都是绿色的。沈巍拍了拍赵云澜的肩膀,从他后背上头跳了下来。沈巍也光着脚,楚恕之的风衣拖在地面上老长,和他黑色的长发融为一体。

 

     有一只小狗闻到了人气,嚎叫着过来要撕咬,却被沈巍一个眼神给打了回去。

     感情他还记得他是斩魂使,赵云澜心里啧啧称奇,神籍在他身体里沉睡万年,这万年来,也不知道小沈巍在冥界是何种模样,但现在看来,也是个场面人,衣服都不合身,尚且赤着脚,就开始背着手用眼神呼来喝去了。

 

     那小狗眼角含泪地跑走了,想必是去找主人装可怜讨骨头了。鬼城的鬼们渐渐也都聚集过来,一脸复杂地看着沈巍,毕竟这一干狼狈的人里头,也就沈巍模样还算熟悉。沈巍抬起手,握成爪型,掌心生了一团黑雾,不消片刻便给自己添了身缩小版的黑袍。面具一戴,街头看热闹的小鬼们立刻俯首跪拜。

 

     “斩魂使大人——”

     这声音里男女老少皆有,沈巍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,他将外套还给楚恕之,附了一句“多谢”。那声音略有些清脆,着实像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人。

     “冥君殿情况如何?”

 

     “方才——方才天有异象,屏障上头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画了个巨大的符咒,于是封锁前任冥君的邪祟石柱被震开了,现任冥君似乎受了重创,加之被冥君铃反噬,又被前任冥君封——封进了石柱里头。”
  

     “你是说,鬼面被冥君给封印了?”赵云澜挤着眉毛,什么前任现任,听得稀里糊涂。那搭话的小鬼见赵云澜脸生,身上又带着人气,不敢多嘴,只能端着袖子一个劲儿的点头。沈巍于是接话:“我们去冥君殿吧。”

     赵云澜这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。于是两眼一闭,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。

 

     祝红急的蹦了起来,直接喊破了音:“老赵???”

 

      哪知道赵云澜这不睡还好,一睡就直接睡了个三天三夜。冥君从铃铛里取出了赵云澜那团鬼火,一巴掌给他拍进了嘴里,生人不便在冥界久留,赵云澜三天未醒,看起来也没机会好好道个别了。这奈何从来都是只进不出,想来这一万年里,特调处应该是唯一从地府活着出去的存在了。渡船的舟子撑着小木船,一船满满登登的新死鬼,哀嚎叹气哭声一片。不知不觉长高了一些的沈巍转过身,摘下了黑底金纹的面具。

     “冥君,”不知道是不是楚恕之的错觉,他觉得男孩的声音比三天之前要低沉些许了。“我来送他们渡河。”

      冥君是个中年人,捏着故意留长的胡子看了镇魂令主两眼,一双眼睛又转向了斩魂使:“去吧。”

 

     沈巍撑着船,袖子被忘川上的风吹得猎猎作响,他船撑得极慢,这三天以来,他想起了很多事,却唯独对这赵云澜印象寥寥。他是怎么死的,他不记得了,他又是怎么活的,他也不记得。模糊的记忆里只有一席青衣,一头乌黑的长发,一个模糊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——“小鬼王,你莫不是看傻了。”

      沈巍看着遥遥无边的对岸,水远烟微,一点沧州白鹭飞。那忘川腥涩的河水像是缭绕一层雾气,崇山峻岭在雾气后面,苍穹碧落在山峦后面,那青袖一甩,白鹭忽然抬起头,翅膀化作手臂,颈部贴着青丝。

 

     “斩魂使大人。”楚恕之的声音将他从幻境中叫醒,他茫然抬起头,大庆背着赵云澜,站在鬼门关的入口,正对他面色复杂地挥了挥手。

 

      “诸位,保重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拱手,乌黑的眸子扫过每个人的脸,最终停驻到一张睡颜上头。那人的影子渐行渐远,最后天地混沌,一片模糊。鬼门关被封锁,沈巍忽然觉得脸颊上一凉,抬手去碰,清澈的液体在指尖化开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记得,他没有眼泪的。

 

      也许是在冥界从未安生休息过的关系,赵云澜在特调处的小破单人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,一个星期过后,守夜的汪徵听见一声惨叫,慌忙飘至跟前,才发现赵云澜滚到了地板上,正捂着头,红着脸,眼角还泛着泪花。赵云澜起床第一件事绝非吃饭或者喝水,而是跑到了镜子前面,小心翼翼地把胡子刮整齐。

     “好歹也是活了一万年的人了,这种臭屁性格能不能改改。”傲娇的猫星霸主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,看赵云澜深更半夜把脸洗得油光水滑,然后坐在办公桌上泡了三碗不同口味的泡面。

     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,你两个星期不刮胡子试试。”赵云澜这会才上来饿劲儿,鼓着腮帮子对着面条吹气,一叉子放进嘴里后,五官都被烫的拧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可不会长胡子。”大庆搬着凳子,忽然神秘兮兮地凑到办公桌边:“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。”

     “说。”

     “你从冥界回来之后……信息素的味儿就不太一样,我看你脖子上还有牙印,莫不是你——”大庆吞了口口水:“你被标记了?”

 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 赵云澜一点也不在意,他的心思全在如何用一次性塑料叉叉起那屁大点儿的肉丁里。大庆猫眼发光,一脸释然,就好像养了七百来年的大闺女终于被人娶了那样,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 “哪个不长眼的标记了你?别告诉我是孤魂野鬼小阴兵。”

 

 

     “斩魂使?!!!”

     赵云澜被参加早会的一干众人振聋发聩的声音弄得一激灵,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:“好歹都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了,能不能别这么大惊小怪。”

     “为什么是斩魂使?”

     “这还要从一万年前说起——”

     赵云澜回归特调处的第一天早晨,就在早会上半真半假地吹了一个半小时的牛逼,从盘古开天壁地到鬼族的诞生,从女娲补天说到了昆仑山上的大神木,从镇魂灯芯说到了那个被他封印的灯芯少年郭长城。但是这风风雨雨都是故事了,他用仙气救了沈巍一命,现在也就是个阎王拍板就得死的凡人小辈,见着恶鬼还得边打边跑。

     “那镇魂剑呢,你去趟地府探了一回身世,总不能什么装备都没捞着吧。”技术宅林静扶了扶眼镜。

     “插九层山里头了。”赵云澜讲得口干舌燥,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。

 

     “可斩魂使不记得你了,你岂不是孤家寡人一辈子,”大庆摇了摇头:“可怜的Omega,刚刚被标记就惨遭抛弃。”

     赵云澜本来和他们唇枪舌剑,提到这里,却没了脾气,他从抽屉里摸出一盒软包烟,又翻了半天,从一堆文件废纸堆里面找了个火。他有阵子没抽烟了,第一口吸得用力,全部都含进了肺里。

     “沈巍这小鬼死脑筋。”

     “投桃报李是人之常情,我当初不过是不经意间给了他一条性命,他却以半神之身,守了一万年的幽冥。最终落得无魂之人的下场,身上阴气太重,又带着压抑,他成不了仙,不遇见我还好,一遇见我,情绪控一旦不得当,必定入魔。”

     祝红又想起被狱龙附身的沈巍,那模样像是要把赵云澜给吃了。

     “月盈则亏,水满则溢。现在他是真神,修行最重要,我怕乱了他心神。”

     赵云澜咽了口烟,喉咙跟着沙哑了些:“我把他一些关于我的记忆抹了去,倘若他修行成功,自然会想起来。”

 

     “那万一他修行不成功呢?修仙可不像吃斋念佛,得道全看天赋,有的人百年千年也只会进一小步。”祝红想到修行就头疼。

     “不会的,”赵云澜云里雾里的笑了:“他是沈巍。”

     众人一脸恍然大悟,斩魂使小小的身形已经在他们心里高大无比了。

     诚然,赵云澜吹出去这个牛逼,但是心里也还是有些哆嗦,于是私底下给冥君捎了几回话,大概就是关心一下人鬼两界的现状,感谢他在冥界照顾云云,长篇大论流水账后头多半会加一句。沈巍怎么样了。

 

     接连一个月,冥君的回话都始终如一。

 

     九层山幽冥洞,修行中。

 

     赵云澜把长长的刘海拨开,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露出额头的新发型。从冥界传信过来的阴差纸人做了个揖,赵云澜捏了两张黄纸给他烧去了。沈巍还在读条,时间长短未卜,可赵云澜总是觉得,什么事情要发生了。

     过了立秋,没混两个月就要入冬了。

 

     冬至那天,赵云澜随着神籍一同消失的天眼又开了。

 

-TBC-
评论(13)
热度(300)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莲久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