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南北】《长恨》（章一）
长恨
CP：南北
南疆君主原x九尾倦
强攻强受
——千秋无疆吞一统，山河长恨饮无期。
“倦收天，孤王仁慈，允诺你奔赴忘川之前，再说一句遗言。”
“吾王，倦收天一生无憾无悲，但求上路之前，王能再唤一声阿倦，倦收天愿以此为祷祝，笑游三途黄泉不归路。”
——长恨平生一幕欢
【楔子】
倦收天出现了幻觉，似是看到春分之时，南疆辽原之上的东风轻狂，白衣金袍两位少年，策马奔驰，笑冲云霄，一气山河，决然快哉。
从捆绑他的绳索与钉在九尾之上的镇魂铜钉上传来的疼痛已经麻木，满池红莲灼灼其目，倦收天原本跪着的双腿忽然一软，带动锁链碰撞发出沉重的声音，趴到祭坛上的时候，倦收天看到一双青靴，银色龙虎刺绣，饕餮祥云的花纹。那人气定神闲，款款而来，蹲下了身子，引得华袍猎猎作响。
倦收天只觉得下巴被人用力的捏了起来，那人的玄解双手是冰冷的，只是在倦收天看来，那人的血液却比这双手冷上了千倍万倍；强行打起精神来睁开金眸，听得一阵珠帘碰撞的声响，那人旒冕之上，前后统共十二道旒，每一道旒上皆是十二颗由倦收天仙元炼化而成的星辰金珠。
这才恍悟过来，今日是临刑之日，倦收天百年间来，在轮回浮屠之中苦苦练成的九尾仙身，区区一年便被眼前人折磨得如同打碎了的明镜一般，七零八落摇摇欲坠。
原无乡，南疆国主，前朝第九位太子，也是手刃了自己生母与手足，篡得太子之位的银骠当家。
彼时这个人，身着月白色华袍，头戴南疆旒冕，一双冗杂了三四种颜色的眸子，正居高临下的，冷冷的睇着他。倦收天一席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落入凡间，身着素缟，九条金尾被九根铜钉钉在祭坛上，双手双脚皆拷着锁链，只是心中吟咏了真言仙咒，因此一双金眸仍旧如鹰隼般慑人。
——又是这个眼神。
原无乡每每看到倦收天这种眼神，都恨不得把他的瞳眸生生挖出来，于是一张冷厉的脸又是暗沉了几分。
“临行之日，吾王竟然戴了唯有在登基时戴过的南宗旒冕，倦收天实感荣幸。”
“哈，”原无乡甩袖，站直了身子，左手背在身后，却是生生握紧了拳头。
“倦收天，我倒真想知道你这傲骨铮铮的清高，能支撑到何时。”
说罢，转过身，取了一直漂浮在祭坛四周红池里的名剑金锋，剑锋一转带起铮鸣之调，原无乡无声无色，将名剑架在了倦收天的脖子上。
“吾王，玄膑实乃黑海质子，虽久居宫中，但不宜立为男后，玄膑狼虎之性，恐有策反之心……臣认为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原无乡被那人四平八稳的语气惹怒，握住名剑金锋的手又攥紧了几分。
他总是很轻易的就被倦收天惹怒，倦收天剑眉岿然不动，却是闭上了双唇。
“朕……”迟钝了一下，原无乡终于还是选择抬起双眼，对上倦收天的明瞳：“临走之前，朕只想听你心里的话。”
——心里话吗，也罢。
此去一别，再见已是无期；倦收天隽永的面孔之上，水墨笔锋行云流水，点出了一抹笑意，这一笑，堂堂南疆君主，一统千秋的霸者，竟然失魂落魄的怔在了原地，经脉血液，通通都冷冻静止了。
“可否请求吾王，像少年时一般再唤吾一声阿倦。”
——阿倦。
【章一】
“九皇子怎么不来吃饭呢。”
“又去南山玩儿去了罢。”
下了课，在厅堂里跑了一圈，没有兄弟愿意陪他去南山看他杜撰出来的“狐仙”，原无乡伸出手刮了刮圆润的脸蛋，满不在乎的耸了耸青蓝色坎肩下头的肩膀。于是小脚一蹬迈过门槛，心里浩然正气的说了一句。
哼，我自己去。
于是翻山越岭的从宫闱的东北角跑到了西南角的南山上，在御卫的尾随下，爬上半山腰看到那座小禅院的时候，已经是一更天了，原无乡风尘仆仆一张小脸，透过打开的院门看到院子里那个捏着小烧饼的，金光闪闪的小道士时，嘿嘿的傻乐了一声。
“阿倦，阿倦我下课了……哎哟。”
原无乡本来腿就短，靴子又有些紧，情急之下忘了门槛这回事，还没进屋就摔了个面朝黄土背朝天。而院中金袍的小道士也只是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，又垂头啃烧饼啃的不亦乐乎了。央千澈听到声响，便也推开了木门，隔空一道剑气给九皇子扶了起来，原无乡晃晃悠悠的站直了身体，抬头对着央千澈摆了一个大大的笑脸。
“国师好~~~”
央千澈蹲下身子，掏了手帕蹭了蹭原无乡满是灰尘的小脸，然后又给他抱起来，放到了倦收天坐着的长凳上头。原无乡甫一落座，就不老实的往倦收天旁边蹭了一蹭，也不说话，就是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着，眼巴巴的盯着他手里的烧饼。倦收天啃了四五口，余光里头，堂堂南疆九皇子晃悠着小腿坐在木凳上，一张汤圆似的小脸前倾着，盯着烧饼死活就是不说一句话。
倦收天心里刻薄了一句死要面子活受罪，又嘎巴嘎巴啃了两口，后来还是大声的叹了口气，把烧饼往那人肉乎乎的小手里头一塞：“给你给你，都给你，行了吧。”
小皇子原无乡点头如捣蒜，但还是把本来就剩下一半的烧饼又掰成两半，对比了一下，把大的那一块儿递给了倦收天，清亮着嗓子说了一句：“我们一起吃吧。”倦收天脸上虽然是高冷加不屑，但还是伸手一把抓回了那块饼。
央千澈方把菜盘摆好，为原无乡添了一副碗筷，抬起头，看着门房外头，背对着他肩并肩坐着的两个小糯米糕，不禁被逗得笑了一笑。只可惜九皇子并非太子，而倦收天已经是未来南疆的国师，太子尚且十五岁，处事不惊临危不变，只是与倦收天却是形同陌路，不似当朝国师央千澈与君主式洞机那般莫逆亲昵；反倒是这九皇子，初来南山闯入庭院，正赶上倦收天渡化仙元生出第二条金尾，一口咬定倦收天就是那山海经里头的九尾狐，三天两头的往笑尘世这座崖上别院跑，一来二去，和倦收天混了个不甚熟悉。
南疆霸业一统，除却北域异族小规模的烦扰之外，可谓国泰民安。南疆皇室自上古便有传统，承仙界厚德，每一届的君主，身侧都会有仙家名士担任国师，以监督辅佐，察纳觐言，因而君主与国师，便是平起平坐的对等关系。乱世之时，君臣同为进退，太平之时，国师便会隐居在宫闱西南角的南山笑尘世之中，辅佐和教育游历江山之时所挑选的，带有仙缘根基的下一代国师。
央千澈是在北域找到倦收天的，那是在杳渺浩瀚的荒漠里，循着仙气苦苦追了十余日，方才在石林之中找到了这个面容只有十二三岁、实际上仙龄已经六十五岁的狐仙。倦收天不仅是九尾，还是九尾三族之中拔得头筹的九阳后裔，倦收天是北域游牧的后裔，因为父母早亡，五岁时便成了弃儿，孤身闯入大漠，却发现几日不进食汲水仍旧不会觉得饥饿口渴，慢慢的才知道自己仙基浑厚，于是也边探索着，边修炼了仙元，以天为幕以地为榻，日日与经济枯枝、红蝎猛兽为伍，就这样在荒漠中生存了六十年，直至被央千澈发现，待会南疆皇室之中。
三三为九，在生出第三只尾巴时，倦收天的一重仙元便圆满了，待到那时，才会生长成弱冠男子的模样，而到了三重时，则会静止在人类而立之年的容颜，并且永驻青春。原无乡啃饼啃的不慎开心，又怎么会料想到他以为年龄相仿的玩伴实际上……都可以做他的父亲了。
这就是倦收天总是对他不屑一顾的原因，原无乡又怎么直到，每次来笑尘世蹭饭的时候，倦收天都是中规中矩的坐在饭桌上，而对面的九皇子吃的就差没把饭粒扒到头发上那般风生水起了，这种时候倦收天多半会默默无声的吞一口饭，心里十万分不屑的念了一句：臭小鬼。
“阿倦你叫我啊？”
原无乡总是觉得听到了什么声音，而央千澈一向是很少说话的，于是也只好从碗筷里头抬起沾满饭粒的小脸，呆萌傻二憨的望着这个“同龄人”。
“我没有。”
嘴上这么说，但是心有余悸戚戚焉，倦收天一直都纳闷着，是不是嫌弃原无乡到一定境界了，心里想的不自觉的就说出来了。
这不，本来笑尘世地方就不多，式洞机也只是每月来个三四次，适时盛世太平，倦收天有人给做饭吃，自然也就了的清闲安静修炼着，别院里头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卧房，原无乡经常是来蹭饭，蹭着蹭着就要三更天了，坐在长凳上面困的直点头，天气太晚，他又是皇子，虽然不是最得宠的，但是万一出了什么闪失，照央千澈的性子还是要愧疚的，于是也就那么往倦收天的卧房里一扔。
“师尊，你的床不是更大些。”
倦收天挑起眉毛。
“师尊睡觉踢被子，怕伤到皇子的。”
央千澈难得开口说句话，然后啪嗒一声关上了门。倦收天懊恼的想着，这人一睡觉就雷打不动，哪天要是天塌了，能给他踹醒就算万幸了，原无乡坐在床上，肉乎乎的小手抓着两个小脚尖晃来晃去的，看到倦收天看他，就拍了拍身边的被褥：“阿倦，睡觉了。”
倦收天默默无闻的叹了口气，打开罩了红烛的油纸，呼的一声吹灭了烛火，怕着冷赶紧钻进了被子里，原无乡左手就这么暗搓搓的伸过来握住他的手了。倦收天也挣扎过，只是原无乡这个臭小鬼的力气显然要比他想象的大了很多，他自然也不敢用功去打飞他，更何况……原无乡是众皇子里道真武学根基最好的一个。
倦收天本着“我比他大”这一点，总是强迫自己等到原无乡入睡之后才昏睡过去。而原无乡又是不握着他的手就睡不着，特别是一到夏天，原无乡手心就容易出汗，粘嗒嗒的紧紧的握着他，让倦收天恨不得一巴掌就把那个睡的鼻涕泡都快吹出来的人打醒。
原无乡握着倦收天的手，侧躺着，没过多久便是南柯一游了，而彼时的倦收天并没有想到，几乎是夜夜陪伴他的这双手，会有一天突然消失不见；本以为习惯了的事物，终究也会变成了奢侈的妄念。
-TBC-